第58期 | 戴进和朱元璋供奉的神仙
作 者:吴 斌
题图绘画大家应该不陌生,这是屡被出版的戴进名作。画幅右上有印章五方,四方不辨,一方属于明代大藏家黄琳。
1970年代,此图入藏克利夫兰美术馆,随即,东方部主任何慧鉴研究了主题。他对照了尺寸和风格近似的《渭滨垂钓图》,把两图的主题归为一类,并指出,画中人是古隐者许由。
《渭滨垂钓图》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,绘周文王访贤姜太公事
传说,许由为躲避尧帝的禅让,逃至中岳颖水之阳的箕山,尧又想请他做九州长,“由不欲闻之,洗耳于颖水滨”。由于何慧鉴的诠释,此图被命名为《颖滨高隐图》。
之后,高居翰在《江岸送别》中支持了何氏观点,他认为画家突出描绘了人物的“缨”和“足”,结合“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我足”的《沧浪歌》,提出画家的“赞助人”问题。高居翰认为,戴进是借图奉承“非官场”的赞助者。
浙派绘画,是南宋画风在明代的残喘延续,在艺术水准上难以称道。对作品主题的正确诠释,才是其中最大的艺术史价值所在。
何惠鉴的推导,并非基于直接的画面信息。从逻辑上讲,尺寸和风格的近似,和主题相近,不是因果关系。
再检验高居翰的推导,“缨”指冠带,画中人未解发带,也非赤脚。“濯缨濯足”的含义表现在哪里呢?并且,《沧浪歌》是一位渔夫唱给流放途中的屈原的,语境也与许由无关。所以,“许由主题”的说法需要重新考虑。
在第41期《竹篮、笊篱、庞灵照》中,笔者根据画中人的随身物品,纠正了一幅元代禅画名作错误的主题。这种方法,在此图上也同样适用。
两位学者都忽视了画面上最能体现人物身份的重要物件——身前不远处的拐杖。这根拐杖形制特别,不同于古代绘画中常见的、有助于高士清兴的细长竹杖,它一端有短横木,另端包铁,大约起到防磨的功用。
使用这种拐杖的,只能是一位瘸子。行走时,横木夹在腋下,靠拐杖支托身体。譬如,跛仙李铁拐,在众多元明绘画中,使用的都是这种带横木的拐杖,颜辉《李仙像》(故宫博物院藏)、山西永乐宫纯阳殿壁画、商喜《四仙拱寿图》等作品莫不如此。但李铁拐是身穿荔衣的固定形象,显非画中人。
明代商喜《四仙拱寿图》中的李铁拐局部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那么,明初之际,这位瘸子会是谁?大家可否记得金庸《倚天屠龙记》里“五散人”中那位好斗嘴的周颠?对,就是他,他又叫周颠仙,其原型是朱元璋供奉的神仙典范。
周颠是一位有姓无名的人物,自称江西建昌人,十四岁患颠疾,在南昌乞讨,整天念叨“告太平”三字,面见朱元璋时,也不停嘴。朱元璋心中“烦恶”,下令将他处死,周颠呈现神迹,蒸不死也饿不死,朱元璋始知他是异人。及征讨陈友谅,在陈强朱弱的情况下,周颠给出近乎神示的、陈友谅必败的预言。天下统一后,周颠隐于庐山。洪武26年,朱元璋亲撰《周颠仙人传》纪其事,勒石于庐山,此文著录于《明史》卷九十八艺文志三,文尚存。另,《周颠传》见于《明史》卷二百九十九。
周颠是朱元璋为了营造“天命所归”的政治形象而杜撰的神仙,由于皇帝的宣扬而名满天下,朝廷对他的宣传,贯穿了整个明代。下图是万历时的“周颠仙”绣像,图中拐杖也有横木,可参看。
《有像列仙全传》卷八之周颠仙绣像,万历二十八年刊刻
既知画中人身份,那么,戴进绘图的真实目的,只能是为了迎合皇家的喜好、趋从官方的舆论导向。这一点,和高居翰的诠释正好相反。这是戴进传世作品中少见的政治题材,画中山景,就是庐山,周颠的形象,被刻画成仙风道骨的模样。
至于创作年代,笔者猜测,应是戴进在宣德三年第二次入宫后不久,此时的戴进刚过四十,尚未遭谗。以画法论,《周颠仙图》表现了一种循规蹈矩的传统风格,可以想见,这位初入宫门的画家,和多数画家一样,怀着升迁的希望,小心翼翼地迎合着上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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